第一章

快要立春的時候,天氣還是很寒冷。
天剛濛濛亮,北曹鎮驛站外疾馳來一隊兵馬,五個人穿著兵袍,戴著厚厚的帽子,還用紅巾裹著臉,風塵僕僕,在門前不待停穩就跳下馬。
「五壺燒酒。」一個兵喊道。
門房打盹的驛卒被吵醒,帶著昨夜輸錢的氣悶走出來,「驛站無酒。你們的告身、令牌、官牒呢──」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迎頭啐了一臉。
「驛站無酒?酒都讓你喝了嗎?你個孫子,竟然敢偷軍備?」那下馬的兵一把揪住驛卒的衣領,「老子這就送你下大獄。」
驛卒也不是膽小的,尖叫著喊:「送老子下大獄?信兵重差,不得飲酒,你們才是該下大獄。」
這吵鬧把整個驛站都驚動了,不少人探頭看熱鬧,矮胖的驛丞裹著棉衣從屋子裡跑出來。
「怎麼回事?怎麼回事?」他喊,「都是當兵的,有話好好說,張黑子你快滾開,把廚房收拾乾淨。」
他開口喝斥驛卒,一直冷眼觀望的其餘四個兵,便也有一個開口:「齊哥,先去挑馬吧,我們吃口飯就要趕路,先把馬挑好。」
鬥雞一般擠在一起的兩個人這才分開。
驛丞上前,視線直接落在開口說話的那人身上,那人身材高大,帽子、頭巾裹著臉,只看到一雙黑黝黝的眼。
「軍爺。」驛丞說,「鄉下人不懂事,別跟他一般見識。酒是有的,自己釀的,天冷,給軍爺們驅寒。」
那男人卻沒應聲,看旁邊的同伴,「張頭兒,你說呢?」
咿,這個男人竟然不是頭兒?驛丞忙將視線落在他旁邊的同伴身上,補上一句:「軍爺,鄉下地方,軍備寒酸,還望別嫌棄。」
軍備再寒酸,酒水也不在其中,驛站的酒水都是要額外付錢的,好的酒菜也是額外付錢的。這驛丞是在表達善意了。
那姓張的軍爺點頭說聲好,拿出官牒文書。
看到文書,驛丞神情更鄭重了,「原來是邊郡急信,快快,軍爺們裡面請,飯菜馬上就備好。」
五個人下馬,有兩人去挑馬匹,其他人則向大廳走去。
「這個。」路過驛丞時,最先說話的那個男人將一包錢遞過來,「要好酒好菜,要快。」
驛丞很意外,忙擺手,「軍爺,不用、不用。」
但那男人力氣很大,沒讓推回來,「都是公差,沒必要自己破費。」
驛丞一怔,看著那男人走過去了,下意識的掂了掂錢袋,還不少……
「還以為是耍橫吃白食的。」一個驛卒上前低聲說,「沒想到竟然這麼大方。」
驛丞倒也不是沒見過世面,「京城來的嘛,在京城當兵的,可不是一般人。」
驛卒嘿嘿笑:「要真不是一般人,也不會做這麼辛苦的差事。」
信差,那是很辛苦的,有本事、有家世的誰會做?而且又是往邊郡去,雖然現在沒有打仗,但跟西涼的小衝突一直不斷,去那邊還可能面臨危險呢。
驛丞將錢扔給他,「就你懂得多。還不快去伺候好,否則再沒錢、沒本事也能要你的狗命。」
驛卒接過錢高興的應聲是,這些錢足夠準備好酒好菜,還能落得辛苦錢,當差的人最喜歡做這種差事。
驛卒離開了,天光也亮了很多,驛丞倒沒有進去奉承這一行人,那驛卒說得對,真要是不一般的人,不會做信差這麼低賤的差事,他好酒好菜伺候著就足夠了,其他的應酬沒必要。
不過,驛丞也並沒有再去睡個回籠覺,將手一揣,向後院走去了。
小驛站後院挑著的大紅燈籠還沒熄滅,照著一個瘦小的身影,正在嘩啦嘩啦的打掃。
「哎呦。」驛丞忙說道,「阿福,妳這麼早就起來了。」
被喚作阿福的人抬起頭,喚聲:「許老爺。」聲音清脆,是個女孩兒。
驛丞擺手,「不要客氣,我算什麼老爺。」
女孩兒十二、三歲年紀,穿著一件不合體的棉衣棉裙,頭髮亂糟糟,小小的臉,一雙眼忽閃忽閃,格外的惹人憐。
「我姐姐在廚房燒水了。」她怯怯,又帶著討好說,「我力氣小,拎不動水,就來掃地。」
驛丞笑了笑,「不做事也沒事,妳吃得少,貓一樣,驛站不缺妳這一口飯。」
阿福低頭,「給我一口飯吃,是許老爺慈悲,不是我理所應當白吃。」
真是窮人的孩子懂事早啊!驛丞感嘆,說:「妳等的機會來了。」
聽到這句話,阿福驚喜的抬起頭,「有去邊郡的信兵了?」
驛丞點點頭:「是,剛來了一隊人馬。」
話音未落就見阿福將掃帚扔下,向一旁的房間跑去,「娘、娘──」
驛丞差點被掃帚砸到腳,但絲毫不在意,看著跑去的小身影,憐惜的搖搖頭。

天光大亮,驛站大廳裡吃飯的人漸漸多起來,但趕路的人吃得都很簡單,唯有最裡面的一張大桌子擺得滿滿當當。
「讓讓。」一個驛卒捧著大大碗公從廚房奔來。大碗公裡是蒸得紅油油的大肘子,隨著驛卒的走動晃動,令人垂涎欲滴,香氣頓時充斥大廳。
「這什麼大人物啊,老醉鬼把吃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。」一個常客忍不住問。
老醉鬼是驛站的廚子,據說曾在大酒樓當過廚子,姪子當官發達了,就把年紀大的他安置在驛站裡,他也不指望這個謀生,做飯半點都不用心。
驛卒瞪了那常客一眼,「這可不是我們驛站的花費,這是軍爺自己花錢吃頓好的。」
自己花錢啊,真的假的?廳裡的人打量那邊坐著的五人,當兵的這麼大方有錢?
那五人此時酒肉暢快的吃了一會兒了,帽子、頭巾都解下,幾碗酒下肚更是冒出了汗,連棉袍都解開了,面貌、舉止、穿戴都是很常見的兵伍,除了坐在最裡面的那個最年輕男人。
不能說是男人,應該說是個少年──他年紀只有十七、八歲,有些清瘦,敞著棉袍,露出青色的衣衫,以及瓷白的脖頸。
他端著酒碗微微仰頭喝酒,一雙鳳眼微垂。酒喝完,將酒碗往桌上一扔,抬起袖子擦了嘴。
「劉哥,骨頭給我來啃。」他說。一副餓了幾天的樣子。
諸人便收回視線,這些低級兵丁的姿態驛站的常客們都見多了,不知道哪裡偷搶或者賭來的錢,來得容易,花起來也渾不在意。
就著人家飯菜的香氣,大廳裡的人草草吃完自己的趕路。
驛丞含笑進來了,身後跟著一個低著頭髒兮兮的半大孩子。
「幾位軍爺。」驛丞走到這桌人面前,抬手施禮,「酒菜可還滿意?」
這一次幾人沒有先前門口的凶悍,都點頭:「不錯、不錯。」「驛丞大人用心了。」
驛丞笑著說:「鄉野之地,也只能這般了,多謝幾位軍爺不嫌棄。」
其他人說了幾聲客氣,內裡那個鳳眼少年看了眼驛丞,又掃了眼他身後的半大孩子,舉起酒碗垂目喝酒。
「軍爺,有件事,想要請你們幫忙。」驛丞寒暄過後,說出來意,說著指著身後,「這孩子遇到了難處。」
他話音落,那半大孩子撲通就跪在地上,俯身叩頭。
「求求好漢軍爺。」她連聲說,「救救我們。」
就這幾下,額頭上已經滲出血了。
幾個軍爺嚇了一跳,有人起身想要攙扶,垂目喝酒的鳳眼少年開口了。
「驛丞大人,咱們只是信差兵,除了送信,其他的事都做不得。」他說,看也不看這可憐孩子磕出的血,聲音冷淡:「更談不上救命。」
那個少年開口後,其他的驛兵都不說話了,要起身攙扶的那個也將身子坐穩,似乎只是換個更舒服的姿勢。
氣氛有些尷尬。
這聲音驛丞認得,就是最先在驛站外喝止吵鬧的那位。原來這麼年輕,驛丞心想,但果然沒看錯,這一行人中就是這個少年做主的。不知道是什麼來歷?家世?或者有錢?有錢有勢的才是大爺,不論年紀。
這位大爺看起來並不好說話。
一向圓滑,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驛丞沒有立刻將這個半大孩子趕出去。
「這孩子所求的,其實對幾位軍爺來說,是舉手之勞。」他說,「這孩子的父親也是當兵的。」
聽到這個,幾個驛兵面色微動,有人想詢問,但看了眼那個少年,少年還舉著碗慢慢的喝酒,似乎沒聽到,要說話的驛兵便將話又嚥回去。
驛丞也不覺得受挫,這世上辦事哪有那麼容易的,哭一哭,喊聲好漢就成了?
「她父親在邊郡當差,三年沒回來了,媳婦身體不好,想要帶著兩個孩子去投親,但走到這裡,病得起不了身,郎中說再要向前走一步,就只有死路一條。」驛丞細細的說,「所以想要把兩個孩子送去見丈夫,否則她要是真閉了眼,這兩孩子可就沒著沒落了。」
聽到這裡,跪在一旁的半大孩子再次叩頭,這次不說話,只低聲哭。
「是想要我們捎帶兩個孩子去邊郡?」一個驛兵再忍不住問。
驛丞點頭,「她們兩個女孩兒是走不到邊郡的,也沒錢請個鏢師什麼的,所以就託付我在驛站看著,如果有去邊郡的差兵,就順便捎帶一下。」
「這,我們急差兵行路,可帶不了孩子。」那驛兵無奈說,「腳程不能放慢,誤了差期是要掉腦袋的。」
「好漢軍爺,我和姐姐不怕辛苦。」那女孩兒忙哭著說,「我們也都能騎馬,爹爹在家的時候,我們都是學過的。」
這點孩子能學什麼?又是女孩兒,算什麼會騎馬。
「這兩個孩子能找到她們的爹,自己有活路了,還能趕回來救治她們的娘。」驛丞說,「恰好有這個機會,我便替她們求一求。」
「捎封信可能更好吧。」一個驛兵說。這是那位被稱呼為頭兒的張姓驛兵。
驛丞向前一步,對他搖頭,壓低聲音:「那娘子實則沒救了,也就再熬半個月,真等她熬死了,盤纏也耗盡了,那時候兩孩子可就真完了。」
這樣啊……幾個驛兵對視一眼,然後又去看還端著酒碗的男人。
「阿九,你看──」張驛兵問。
少年原來叫阿九,驛丞心想。看那少年喝了口酒,神情沒有絲毫的感觸,不過,總算是開口了:「邊郡駐軍繁多,這人叫什麼?多大年紀?隸屬哪位大人旗下?」
驛丞忙要開口,那少年看他一眼,「讓她自己說。」
這是不信他?驛丞忙閉嘴,行吧,對身後跪著的女孩兒示意。
「我叫阿福。」那女孩兒抑制著哭聲,努力讓自己聲音清晰,「我爹叫楊大春,今年三十四,他在雲中郡,大青山營,塞上屯士卒,跟著的將軍,姓楚,楚衛將軍。」
聽到「楚衛將軍」這四個字,幾個驛兵不由交頭接耳:「是楚將軍部眾啊。」「竟然是楚將軍。」
聽他們議論,阿福期盼的抬起頭,「軍爺們,也知道楚將軍吧。」
「誰還不知道楚將軍。」一個驛兵嘀咕一聲,但又咳嗽一聲,並不繼續這個話題。
少年看著手裡的酒碗轉了轉,問:「妳爹的信呢?妳必然帶在身上吧?」
阿福忙從身上的破棉襖裡摸出一個小布包,小心翼翼的打開,裡面有幾封信。「這就是。」可見這幾封信是多麼被珍視,貼身藏著。
少年伸手,「拿來我們看看。」
旁邊的驛兵略有些不好意思,對少年低聲說:「阿九,看人家的信,不好吧。」
「有什麼不好的?」少年渾不在意,一雙眼看向阿福,「兵卒的家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內容嗎?」
阿福已經起身了,雙手捧著小布包,將幾封信放到少年的手上,少年的手修長,肌膚白皙,但掌心卻有一道傷疤,橫穿了整個手掌,很是猙獰,阿福忙垂下視線不敢多看。
少年將幾封信分給其他人,自己也拿著一封打開,他先掃過字跡,笑了笑,「倒是邊郡那些糙師爺們的字樣,每個字恨不得寫得雞蛋大,好像寫得大了,對方就能認得。」
驛兵們也都笑起來,看著自己手中的信,一個驛兵跟著湊趣:「其實還真管用,我識字不多,看到這大大的字,就覺得能讀下來。」
少年一手握著信,一手端著酒碗,一邊看一邊喝,他看得很快,一目十行,將這家書看完。
「內容寫得都沒錯。」張驛兵明白少年看信的意圖,側頭過來低聲說,指著信紙,「字裡行間都是邊郡的味道。」
少年也看完了,點點頭,看了阿福一眼,「收起來吧。」
幾個驛兵將信遞過去,看著女孩兒小心的包好,再放進懷裡。
驛丞這才上前,「阿福也讓我看過這些信了,我也想託封信過去,但信一來一回耽擱時間,還是把她們姐妹兩個直接捎過去為好。」
張驛兵敲了敲桌面,「往邊郡去太遠了。」
「能捎多遠就多遠。」驛丞說,「她們走不動了就留在驛站,就算這樣,楊大春尋來也能快一些。」說著給呆立在一旁的阿福使眼色,示意這應該是成了,快跪下叩頭哭一哭。
但還沒等阿福跪下,那少年站起來了。
「去見見這位楊家娘子吧。」他說,鳳眼掃過阿福和驛丞,似笑非笑,「聽聽她怎麼說,畢竟這不是驛丞的家事,也不是一個孩子能決定的。」
驛丞心裡忍不住罵了句髒話,這小子這麼齜牙難纏,看起來不像個窮苦人,卻來做個辛苦的驛兵,就是因為這副性子所以被貶來的吧?你們幾個壯年軍漢,有兵器、有武力,兩個十二、三歲的丫頭,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是能殺人還是能放火啊?拷問起來沒完沒了的。
驛丞真是不太想說話了,對阿福擺手,「去、去,趁著妳娘還清醒,讓她自己求一求軍爺。」
阿福倒沒有覺得被刁難,神情歡喜,撒腳就向外跑,「娘、娘,軍爺們來了──」聲音又是悲傷又是歡喜,聽得幾個驛兵,尤其是年紀大有妻有子的心裡酸楚。
唉,都是軍漢家眷,想想如果他們──
「這楊大春也是廢物,讓自己妻女落到這種地步。」阿九不屑的聲音響起,「真丟人。」他將碗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,大步向外走去。
罷了,他們可不想承認自己也是廢物,也不想丟人,幾個驛兵甩開心軟酸楚,忙跟上去。
驛站廚房旁邊的一間窄室,灶火、飯菜以及泔水的餿臭氣混雜,透過牆彌散在其中。
少年阿九邁進來,立刻抬手掩住口鼻,嫌棄的咳嗽。
除了先前跑進來的阿福,窄小的室內還站著一個十四、五歲的女孩兒,一般的破舊棉衣,圓臉大眼,有些呆呆,手裡還握著一支勺子,很明顯是在隔壁幫廚。
「娘、娘。」阿福跪在一張臨時搭建的床板前,急切的喚著躺著的婦人,「有軍爺往爹那裡去,娘。」
那婦人似是昏睡,被喊得緩緩醒來,她臉色焦黃,看起來很蒼老,氣若游絲,醒來先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。
阿福和那個握著勺子的女孩兒慌慌張張,又是餵水又是拍撫。
「軍爺。」這咳嗽倒是讓婦人更清醒,看著門口。
室內太小了,擠不下軍漢們,而少年阿九則是嫌棄味道,進來後又退了出去。
婦人顫聲問:「你們是往大青山營去的嗎?」
少年阿九掩著口鼻,聲音嗡嗡:「不是,不過我們順路,妳的丈夫叫什麼?多大年紀?在誰帳下……」他竟然又把先前的問題問了一遍,守在床邊的阿福看過來,不解但又怯怯。
避嫌站在最後的驛丞心裡呵呵兩聲,還對口供啊!
楊家婦人喘息著答了一遍,比阿福說得要詳細,連楊大春的生辰都說了,還在身邊摸來摸去,「奴家給他做了一雙鞋,一定要帶過去。」
阿福忙從被褥下掏出一個包袱「娘,在這裡呢。」
少年阿九這次沒有要檢查一下鞋,一雙鳳眼居高臨下看著那婦人。
「醜話說前頭,我們軍務緊急,行腳快,行路辛苦,可不能給妳帶孩子。」他聲音淡淡說,「到時候跟得上就跟著,跟不上,我們可就不管了。」
楊家婦人撐著床板給他叩頭,「軍爺,能帶多遠就帶多遠,總是能離她爹近一些,她爹尋來也能快一些。否則,扔在這遠地方,等尋來,人都不知道還有沒有。阿樂、阿福,快跟軍爺叩頭……」婦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,叩頭是沒力氣了,又開始咳嗽。
阿福對著軍爺們跪下,握著大勺的女孩兒阿樂也跟著跪下來,一邊叩頭,一邊又看護婦人。
「娘,我和姐姐一定跟得上,一定最快見到爹。」阿福握著婦人的手哭,「讓爹來接妳。」
婦人咳嗽女孩兒哭,門外有妻有子的驛兵們心有戚戚,但對少年阿九來說,並沒有覺得人悲苦慘烈,只覺得氣味更加令人窒息,他又向後退了一步。
「那行了,妳們收拾一下,我們不過夜,歇個午就啟程了。」他說。
立刻就要分離了啊!一別極有可能再無相見,婦人更加悲痛。
「軍爺啊。」楊家婦人又對著門外的軍漢們,微微抬起手,孱弱的面容哀哀欲絕,「如有幸見到我家男人,告訴他,奴家與他結為夫婦,死也不悔。」
真是感天動地,這夫妻兩人感情一定很好。幾個驛兵眼圈都要紅了,少年阿九卻更皺眉頭,盯了婦人一眼。
「娘──」阿福撲在婦人身上,悲痛大哭,打斷了婦人的哀哀。
夫婦生離死別痛,子女與娘親生離死別那是更痛啊。驛兵們實在看不下去了,疾步要走,見少年阿九還盯著,便拉他一把,到底是年輕人,沒經歷過生死,不知人間苦,把人家的悲慘當樂子看。